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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地方动荡与神明的“地方化”——外砂玄帝古庙乾隆二十六年重建碑记解读
  • 2022-03-24 16:27
  • 来源: 本网
  • 发布机构: 汕头市澄海区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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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地方动荡与神明的“地方化”——外砂玄帝古庙乾隆二十六年重建碑记解读


外砂玄帝古庙位于广东省汕头市龙湖区外砂街道李厝村(原属澄海县蓬洲都)庙前路。现庙门对联:“思无邪与其进也,蒙不洁趋而避之。”相传为明嘉靖、万历年间澄海县蓬洲都人、南昌府通判王天性所题,推测该庙约始建于明中期。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乾隆二十六年(1761)、嘉庆二年(1797)数次重修。该庙坐南朝北,面阔10.9米,进深3米,为三进连体三开间格局,外墙为夯土加石框架,内为石木柱梁。门匾题“玄帝古庙”。







现古庙前立有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重建碑记。该碑记高207cm,宽73cm,阴刻,每字约3cm见方。因年代久远多有漫漶。



兹抄录如下:

我乡之有玄帝庙也,由来久矣。面莲山而枕丘陵,左韩江而右南海,□朝大道□衢而神显焉,灵应非常。曩昔海寇变□,帝显身而寇不敢犯。迨甲辰迁斥,庙被毁而寇亡。及己酉□□……时夜过半,闻贼艘到□,人心怆惶,屡卜杯筶示,以为无虞。而贼望见火□,疑□□□果不敢登……而又来时□尘雾港口,俾丑类□迷不得入境。凡此皆帝德保安之力也。且……恩以酬答,乃就康熙肆拾陆年间同捐银两,积置祭业而名之锡福,田……恐晚辈不知此田创自何人、置在何处,故将捐题姓名并田坵亩……

(捐题姓名略)

乾隆贰拾陆年岁次辛巳花月□社□立

   该碑记结合该地自明中叶以来受海寇侵拢的历史,记述玄天上帝多次显圣的传说,强调其对地方保安之力,反映了神明信仰的“地方化”过程。

 

一、外砂玄帝古庙所处地理形势

外砂玄帝古庙位于蓬洲都,该地原属揭阳县,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澄海置县之后,隶属澄海县。明代王天性论及澄海地理形势时说:

澄无崇冈岩洞为豺虎所凭依。鲸奔鲵跃,虞在大海。又曰:其形势,远则石城虎跃,南澳龙翔,莲花作扆,襟带万顷,近则神龟狮凤枕其肩脑,东西南北诸港环其背,匪特沿海之重地,实属全潮之襟喉。

澄海因地处海滨,海防尤为重要,明嘉靖四十二年(1653)置县,即取“澄靖海氛”之意命名。清嘉庆《澄海县志》中就说:

澄地滨海,三面重洋鹿挺者,弄兵潢池,孤城遂若危卵,则海防之当讲也,视陆地尤急。

从蓬洲都的地理形势来看,韩江支流西溪流经大衙村洲头分为南北支流东注入海,其位置在海防上尤为重要。明初洪武二年(1369)于蓬洲都厦岭置蓬洲都守御千户所,“以扼商彝出入之冲”,至二十七年(1394)因“厦岭之乱”而迁所址于鮀江都西埕村。清代设澄海协“左营把总一员,驻外沙汛(在城南十里处),署十一间,营房六间,康熙八年建。随汛操巡兵二十五名、坐马二匹,专防本汛。”【(清嘉庆)李书吉:《澄海县志》卷二十二《营汛》】位于蓬洲都的鸥汀背城“夹于新港、南港、东港三处海口,乃三面受敌之地。”【(清嘉庆)李书吉:《澄海县志》卷三《城池》】是澄海县的外围要冲、濒海扼塞。其位置就在外砂玄帝古庙不远处。足见其时这一带地理形势之险要。

 

二、明清时期该地寇难与战乱

自明代中叶以后,海寇成为潮州沿海一带长期的祸患。澄海地处沿海,受海寇滋扰尤甚。清嘉庆《澄海县志》引前县志载:“澄邑沿海之地,港凡十有二,皆前代盗贼出没之所,其来飘驰,其去影息,数为内地患。” 前人论曰:“澄海,潮郡裔邑,旧即海阳之辟望逻司。先时岛彝入寇,剽掠横骛无虚日,其山海恣睢逋荡之徒,承倭倡乱,啸聚朋凶,营垒连结于兹地,盖寇贼渊薮也。”澄海置县,取“澄靖海氛”之义,其目的正在于防范海寇,加强对地方的控制。澄海设县之后,县治由于寇乱迟迟不能确定,后来确定设县治于辟望司,数十年间,“县官率侨居府城,不肯一至县,盖惧寇也。”【王天性《半憨集·志左侯应祀名宦事略》】

明代海寇侵扰频繁,据嘉庆《澄海县志》记载,列其要者:

嘉靖三十七年戊午春正月,倭入寇。(倭自漳泉由梧屿趋揭阳,掠蓬洲、大井、鮀江、鳄浦、下外、苏湾等处,官兵击败之。)

嘉靖三十八年己未冬,倭寇苏湾。

嘉靖四十一年壬戌,倭入寇。

隆庆元年丁卯,大井贼陈世荣作乱,总兵汤克宽讨平之。

隆庆元年十二月,林道乾寇溪东寨。

隆庆二年戊辰春二月,倭入寇(倭二百余人突至外砂、南湾,焚舟登岸。外砂乡民尽格杀之,无一还者。)

万历元年癸酉冬十二月,海寇林凤犯澄城,知县左承芳御却之。

万历四十八年(即泰昌元年)庚申秋九月,海寇褚彩老犯澄城,署县事冉良翰御却之。

崇祯四年(府志作三年)辛未,闽寇李芝奇入南港。

通过上面所列事件,可见澄海一带在明代中后期不断受海寇侵扰,其中有几次就直接发生在玄帝古庙所在的蓬洲都、外砂等地。

明末清初,澄海一直处于“不清不明”的状态,盗寇不断。清廷的“迁界”政策以及与郑成功的争战,使东南沿海处于动荡之中。特别是郑成功围鸥汀寨为陈君谔所败及后郑成功部将邱辉破鸥汀寨之后屠寨事件就发生在蓬洲都,其地距外砂玄帝古庙不远。

明代中后期以至清初的寇难和战乱,成为当地乡民抹之不去的历史记忆,在外砂玄帝古庙的碑记中最为突出的就是对“海寇”“迁界”的记忆。

 

三、地方动荡与神明的“地方化”

外砂玄帝古庙碑记中反复强调的是玄天上帝“显圣”保护地方安宁的事迹:

曩昔海寇变□,帝显身而寇不敢犯。

及己酉□□……时夜过半,闻贼艘到□,人心怆惶,屡卜杯筶示,以为无虞。而贼望见火□,疑□□□果不敢登……而又来时□尘雾港口,俾丑类□迷不得入境。凡此皆帝德保安之力也。

    陈春声教授指出:“庙宇在地域社会和信众心目中的‘力量’,除了在各种仪式性行为中得以表达和强化之外,也常常依赖于带有强烈意味的一系列‘灵验传说’的存在。”“有关神明来历和乡村历史新的故事,在乡村内部不断地被创造出来。更有意思的是,我们还注意到,这些故事之所以能够被接受并得以流传至今,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们恰好包涵了与故事形成时间特定的历史环境相契合的社会文化内涵,因而,乡村的历史也就可以通过对故事解读得以更深入地了解。”

外砂玄天古庙碑记中关于玄天上帝“显圣”的灵验传说,是明清时期该地社会动荡特定历史的反映。借助于这一特定的历史环境,“灵验传说”在信众和乡村之中得以形成、流传。这一类的“灵验传说”在这一时期的潮汕一带不断地出现,反映出了当地社会动荡对神明“灵验传说”的影响,以及神明崇拜借此不断“地方化”的过程。兹举两个例子以见一斑:

据明万历十一年(1583)南澳副总兵于嵩立、潮州府同知何敦复撰文的《南澳镇城汉寿亭侯祠记》记述:明嘉靖年间,都督俞大猷率舟师三万人讨海寇吴平,“吴平走匿南澳,若虎负嵎。相持三月,罔绩。”朝廷又命都督戚继光提兵五千自浙江来援。汉寿亭侯关羽托梦于戚继光:“若从后攻城,靡不破矣。”戚继光如其言,“留二千人殿后,潜率三千人,从澳之云盖寺,芟刈林莽,且息且进。三日道开,布列已定,铳炮齐发,军声震天,贼众大惊,披靡,以为王师从天而下也。一日夜俘斩三千级,贼自杀死无算。吴平获小舟,遁外洋,仅以身免。”

澄海区溪南镇南砂乡农历正月十九晚有“营灯”及“走老爷”习俗,其来历相传也与明末清初“海寇”侵扰,玄天上帝“显圣”保护乡民有关:

明末清初,沿海一带海氛不靖,常有海盗骚扰。明末间,埭头人黄海如和其兄黄日汉在府县衙当小吏,后到南澳从军,授游击衔。闻南京为清军攻陷,遂乘机揭竿而起,组成海上武装力量(时称海盗),据守南澳,觊觎南砂。

有一天,玄天上帝托梦庙祝,说黄海如要攻打南砂寨,令其告示乡民,于正月十九夜晚,家家户户都要点燃灯笼,持灯到乡中各庙宇敬拜神灵,祈保平安。是夜,黄海如部众看到南砂寨内人头攒动,灯如游龙,知有防备,不敢妄动。由此,保护了南砂乡民的安全。

陈春声教授《乡村的故事与国家的历史——以樟林为例兼论传统乡村社会研究的方法问题》通过对樟林社区四个天后宫传说的分析,指出:

民间神祇的“信仰”在很重要的意义上,表达的是大众心理的认同。在樟林乡,这种认同常常表现为民间“有份”和“无份”的感觉。……用分析性概念把握 “有份”“无份”之类的感觉的困难,并不意味着在现实生活中“有份”和“无份”的界限是软弱的和可有可无的。实际上,正是这些微妙的难以言明的感觉,在更深刻的层面上决定了现实社会生活的形式与内容。

和上面的两个例子一样,外砂玄天上帝“显圣”以保护地方的传说被反复强调的过程,使神明信仰不断地与地方的历史发生关系,增强了乡民这种“有份”的认同感。在神明信仰的“地方化”过程中,表达了大众心理上的认同。

 

四、结语

   通过对外砂玄帝古庙重建碑记的解读,可以使我们更进一步地透视地方乡村的历史,看到神明信仰借助于明清时期寇难、战乱、迁界等历史事件,重新建立神明与乡村之间的关系,推进神明“地方化”的进程。乡民信众也通过“灵验传说”故事的流传,表达了心理上的认同,使神明信仰进一步融入乡村日常生活之中。



   本文原载陈景熙主编《潮汕碑铭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现对碑文再次校正。因篇幅关系,注释从略。


     汕头市澄海区博物馆        

20223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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